他真的生气了,他喜欢沈思,除了太后母后父皇,他最亲近的就是沈思,与其说他生气沈思贬低他,不如说他生气自己在沈思的眼中是如此不堪大用。
门边刚走下撵的太后霎时间皱起了眉,屋里的李妃正绣着给皇帝的荷包突然间戳破了手,一丝殷红的血从指尖渗出来。
沈思看着眼前的小孩,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,渐渐泛起微红,叹了口气,蹲了下来,与他平视,语气温柔了许多,但依旧没有笑:
“五殿下,习武是为了你以后起码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,学文学史是为了让你以后遇事能够看得透,想得通,做得周全。
普通百姓也好,王子皇孙也罢,都是大昭子民,活一辈子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,为百姓谋福,那最好。
如若做不到,求其次,也应该有能力让自己不论何时何地无虞无忧,让牵挂你的人放心。”
沈思探出手摸五皇子的小脑瓜,叹了口气:“臣不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。”
“你、你生我气了么?”两颗眼泪珠子终于从五皇子眼眶里滑了出来。
“臣没有也不会生您的气。臣只是实话实说,边关一旦烽火再起,臣必定奔赴边疆归期难测,也许就马革裹尸还了。”
“沈思……你……”小孩摇着头,眼泪断线珠子一般不停地夺眶而出。
沈思顺着五皇子的头发往下抹去了他脸颊的泪痕,声音越发温柔:“况且就算太后、陛下、李妃当下都在你身边,但他们终究会变老,会变弱。
您小时候他们保护您,等您长大了应该是您来保护他们,而不是指望着被他们护在身后一辈子,何况他们也做不到。
世事无常,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殿下,保护殿下,臣不能,太后不能,陛下和你母妃都不能。唯有您学到的本事自己强大了才能永远保护自己,保护自己爱的人。”
小孩有些怔忡,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听起来很大胆甚至很忤逆的话,听得他连哭都忘了。
沈思不求他现在就能明白他的话,就算是成年人,也不是人人都明白。
况且,他在京城呆不了多久了,前世,“沈思”到京城两年之后,定远城破,凉州沦陷,沈家军几乎全军覆没。
他刚刚十八,便披甲执锐带着京城为数不多的镇北军向北驰援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时间有限,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吧。毕竟这孩子和他多少有点关系。
说完,沈思今天第一次冲着小屁孩露出了春风送暖般的笑容:“所以,五殿下,您还练么?”
小孩抿着嘴,泪水仍然在眼眶打着转,但这次,他坚强地点了点头,挤了挤眼泪,抹掉了一长串大青鼻涕,重新蹲了下去,马步的姿势很标准。
沈思的话在他的脑袋里不停地重复,他的确听不太懂,只觉得很伤心,但是他能肯定一件事,沈思是真心为他好的人,他会保护他,会教他射箭,教他武功,会给他讲很多母妃和太傅都不知道的见闻和故事。
他不想沈思离开他。而眼下,他不想再让沈思生他的气。
沈思站起身,点点头,打了一巴掌给个甜枣:“嗯,既然五殿下这么懂事,臣就给您讲个故事吧。”
小孩的眼睛又亮了。
“马步扎稳了,故事讲完之前不许站起来。”
“恩!”小孩狠狠点着头,双眼紧紧盯着沈思。
“这故事名叫《纸上谈兵》,从前有个将领名叫马谡,他自幼熟读兵书……”沈思双手往背后一背,挺直站着,抬头望着天边,一边思索着,一边娓娓道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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