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?以,傅娘子,我不光在向你示爱,我还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狠心忘却属于靳晓的?过往。”裴昱轻轻笑了下,“我直到?今天?才来找你,是因为前几天?我病得很重……”语声突然顿住,他唯恐她觉得这是在卖惨。但?他其实想说,他不怕病死,但?怕的?是人的?天?性——遗忘。若她很快忘了他,那真是比死亡还要可怕数倍。还有一点便是——裴昱继续道:“靳晓是个很特别?的?娘子,她能够从容地生出爱意,也能够从容地承认爱意,这两点真的?很难得,远超很多人,自然,也比我强。因此我觉得这一份独属于靳晓的?勇锐很珍贵,傅娘子,我希望你不要丢了它。”裴昱不知?道旁的?男子和离后是如何的?。而他前路未卜,也许还没抵达流放地就病死了,现在唯一能做的?,就是祈愿他心爱的?人能够很好地走下去。不过,也许是他多此一举,又被拐又失忆的?靳晓内心都那么强大?了,想必身为傅筠的?她也会越来越好。只是,他不一定有幸看到?。“我要说的?就是这些。”裴昱仍注视着那道影子,知?道她在听就放心了,眼神?又添了些温柔,“已经很晚了,你回吧。”其实哪里有说得尽的?话?呢?他想问?你们父女?要回岳州了吗?往后要做什么呢,从医吗?还不知?道你擅长的?是哪一方面的?医理,这样小的?年纪可以坐堂接诊吗?他还想问?你最近身体怎么样,孩子还好吗,有没有闹你?之前看你在起名,最终决定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?将来……会不会向孩子隐瞒他的?存在?他还想问?那朵干花是什么花。但?盯着冷冰冰的?门扉,裴昱将门页上的?木质纹理看了一遍又一遍,最终还是没有开口。没必要了。他对她是有执念,但?当下而言,分开的?状态对她更好。而她好,他……想必也就好了罢。心口发疼,喉间也一阵翻腾,裴昱微微躬身,手抵着唇低咳了两声,五脏六腑却好像被撕扯着,令他不得安宁。就在这个时候,里面传来一声轻到?马上就要被风卷走的?:“嗯。”再之后,大?门砰的?一声阖上。那道影子也不见了。所?有的?情绪也在此刻消散殆尽,清寒月光下,广袖迤逦,裴昱怔怔立在原地,花了有一炷香时间那么久,才接受这个事实——她连多余的?话?都懒得跟他说。旋即口中一阵腥甜,裴昱下意识咳嗽,却没能压住。噗的?一下,随咳嗽喷溅出点滴鲜血,混着夜风悄然落在地面。轿子边候立的?小厮大?为惊骇,齐齐上前搀扶,却见公子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发出任何动静。裴昱面上无悲无喜,随手抹去唇角的?残血,倒退几步,直至后脚跟抵着冰冷垣墙。四周阒静,众民居早已熄烛就寝。青年站在月光下,半仰着头,静静看某一处亮起光。不知?过了多久,光熄灭,别?院彻底归于黑暗。他知?道,她就寝了。往昔的?他从没料到?,原来确认一个人安好,心会忽然落定。最后再望一眼,裴昱不舍地转身。掀开轿帘的?那一刹那,才后知?后觉发现自己的?手冻得失去血色,他抖开鹤氅想披上,身子却失了支撑,整个人重重向后倒,在小厮们七手八脚的?搀扶下彻底失去意识。天色渐明,晨星黯淡,偶有雀鸟啾啾。这无疑是公主府守卫最松懈之时,安平县主蹑手蹑脚从自家?后门出?来,坐上早已?候着的轿子前往显国公府。上个月还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如今竟要流放了,这事儿就算放在坊间说书都没人信,可它就是实打实发生了。京中各门显贵都惯会识眼色,见容华郡主一日两次求见,仍改变不了二公子流放的刑罚,众人便?知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,长公主也因此不准安平县主去探望裴昱。安平县主还犟嘴呢,那次雅集昱表哥见了她就走,一点面子都不给,她在家?生了好久闷气,才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去触霉头。但临到这一天,安平县主终究坐不住,偷溜了出?来。裴昱没想到会有人来送他,更没想到这人会是安平。会客厅堂。安平解开斗篷透气,搓了搓微凉的手。原本打算见到昱表哥之后第一句话定然要好好嘲讽一下,谁叫他总是不在外人面前?给她留面子,不,不止,就算两人面对面,他也时常冷着脸,像欠了他百万两金子似的。但一看到他惨白的面容,又闻到淡淡药味,安平再也说不出?什么风凉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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