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妮在黄昏时分回了家,她浑身湿透,沾着沙子,脸色潮红。玛丽走过去打她,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,珍妮就把她拉到一边,讲起她们必须收留凯特琳的事。玛丽迷惑地扬起脑袋,珍妮在房间里踱来踱去,把双臂举到空中,发出几声压抑的喊叫。“珍妮,”玛丽说,“珍妮,我搞不懂你。”
珍妮摇摇头打了个趔趄。玛丽起身奔向珍妮,珍妮热乎乎的身体战栗着瘫在她怀里。
“妈妈,”玛丽说,“我想珍妮病了。”
珍妮想表示抗议,可是时间停滞,拉长,像一缕青烟袅袅散去。她想说几句话,舌头却只是迟缓地推挤着沉重的空气。他们把一切停止,她昏昏沉沉地想,现在我可以走,来回前后。她为这句押韵的话笑了笑。她的身体像水做的,从玛丽怀里流泻,洒在地板上。
此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,一闪而过。她在爸爸怀里,被举向高而阔的天花板。玛丽的脸庞近在咫尺,模模糊糊,朦朦胧胧,就像有人把颜料涂在雨水冲刷的窗户上,然后突然把刷子拿走。她躺在床上,厚实柔滑的被单像几条活蛇缠绕着她的肌肤。一切都在摇摆抖动。有什么不对劲。她迟钝地想,接着,我病了。“妈妈。”她缓慢地说。妈妈向她转过身。
“别让玛丽进来。”珍妮急切地耳语,努力把每个字都吐得分明利落。她感到嘴巴没有知觉。她得悄声说话;她不想再挨鞭子。
“好的。”妈妈紧张地答应着,给珍妮脱掉湿裙子。妈妈用胳膊搂住珍妮,毫不费力地扶她坐起来,把一件暖和的睡袍兜头套在珍妮纤细的身上。
“您最好出去。”珍妮哑着嗓子说。
“你要是以为我会撇下你一分钟,就是个傻瓜。珍妮·所罗门。”妈妈干脆地说。珍妮胆怯地向后倒下,有点感动。妈妈的黑发也像玛丽一样油亮,一绺绺从顶髻上散落,珍妮恍惚中看见妈妈脸上的雀斑好像在动。
“妈妈,您的脸。”珍妮说。一块凉布敷在她疼痛的额头上。这是她此生最美妙的体验。清凉渗入她的眉骨,顺着太阳穴脉冲波似的流淌,冷却了她脑海中的漫天烈火。它切断了喉咙的酸涩,阻断了眼睛跳动和骨骼颤栗的疼痛。“谢谢。”她喘息着滑到意识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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