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王子看得毛骨悚然。他想离开。可是,已听见巡逻甲士从池边走来的响声。他感觉到他们就在自己的身后,随时都会在黑暗中伸手抓住自己。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,心一横,闭眼穿过齐腰的花草,立即惊起一群群的蚊虫。跌跌撞撞,他摸到墙根下,咬牙伸手,触摸到冰冷的藤蔓。心儿跳得好凶,非常担心藤下暗藏有蛇蝎,突然跳出来咬住手指头。
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。他睁开眼,顺墙根绕房子转到东头,看见了树缝间的辟池,在星光下波光粼粼;但他透过树缝,同时也看见闪动的火光,又听见人声:“大家可要仔细了,他们也许又会淌水而过!”
四王子四下望望,附近没有可靠的藏身处。
火光越来越明亮,搜查的甲士举火把过来了。
他抬头看见房墙上端,有个黑洞洞的方框,那是房屋的通气孔。他顾不得害怕张牙舞爪的须叶,抓住怪异的藤蔓,贴了上去,悬了身子,像蛇一样,往黑洞爬去。
火光越来越近。他想到三哥和苟扬,不知道他们躲藏到哪里去了?而自己呢,现在就像一条大蟒蛇,被人穷追,只有选择钻进通风的黑洞中,卷曲在房梁上!
摇曳着的火光,照亮了房墙上的藤蔓,将房顶映出了一个摇动的亮框。他大气也不敢出,上身匍匐梁上,双脚悬在梁下。感觉空空如也。他担心不生藤蔓的屋内,悬空中难以踏到地面,但他又不敢跳,怕发出咚的声响,惊动了外面的人。当他的脚晃了几下,伸下房梁探索时,很幸运的踏在了木质架上。顺着高架,他轻轻滑到地面,很快就脚踏实地了。但他依然紧张,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人,会不会突然闯进门来?更让他感到紧张的是,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谁人的房间,因为他的鼻子,已经非常不合时宜的闻到满屋的异香!
因为距越王勾践战胜吴王夫差的时代很近,他自然的想到——自己会不会是误入了西施之类美女的闺房?可是,怎么可能呢!他想:这里可是大学呀,谁敢金屋藏娇呢?
他在黑暗中不敢大动,倒不是怕自己脏兮兮的脚,不小心踩在了正熟睡美女的*之上,而是因为搜查的人已经来到房外,正用手中的兵器使劲的敲打房屋的墙,还在花草丛中唰唰的乱刺一气,并诈喝道:“我知道你们在屋子里,出来吧!”“你们刚偷游进辟雍,我这里有你们的袜子!”
四王子一摸脚,果然发现自己没穿袜子,心想一定是先前游进辟雍时丢在了岸边。而自己呢,现在的确已经进了屋子里;他们难道真的发现自己了?他一时性起,不愿意跟他们再捉迷藏,就在黑暗中解下银弓,挂上三支箭羽,就要去寻了门窗冲出去射人。
突然,辟池边有人呼唤道:“啊,他们跑了,从这里淌水过去的,还有水印呢!”
只听咚咚的脚步声,又听哗哗的涉水声,藤蔓前喝诈的人很快离开了。
屋外恢复了宁静。四王子舒了一口气,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幽雅的香气。
悄悄的,他再次睁开眼睛,看见:星光,像一大群流浪汉,从房屋四面的缝隙、天窗、通风口,纷至踏来,毫无礼貌,一窝蜂的往这香舍里挤来!
第八章 星光灿烂密档多
渐渐的能够看清楚屋内的轮廓了。
四王子已经看明白,这里并不是美女的香巢,而是一座长长的厅堂,从东到西,十数丈长,像一条封闭的长廊。长廊内,一溜的摆放着一排排高大的古色古香的沉沉的书架。
四王子明白了,这厅堂里的书架是用珍贵的楠木做成的。
世上的楠木有三种,一曰香楠(又名紫楠),二曰金丝楠,三曰水楠。它们都是水不能浸,蚁不能穴的上等好木材。特别是香楠,是宫殿及重要建筑栋梁必用之材,因为香楠木的材质十分优良,颇具芳香(木材和枝叶含芳香油,可制成楠木油,正是宫廷中女眷使用的高级香料),香楠的硬度十分适中,弹性非常好,很易于加工,难有开裂和反挠,可以存放几千年(过了二千多年后,还有这样的说法:生在苏州,吃在广州,玩在杭州,死在柳州。因为柳州出楠木棺材)。
四王子感到奇怪——这里的书架全部用了珍贵的香楠木!
哇,莫非此处就是王室机密档案的收藏处,即是守藏室的内室(外室是对外开放的图书馆)么?
他凑到就近的书架上再嗅了嗅,那些香气正是从书架的木头沁出来的。
他心情很激动,找了找,摸到屋角处,点燃了几盏藏书室专用的带玻璃罩的藏书灯。
屋内,一下子明亮了起来。他果然看见凡是目力可达处都是书架,均为远在汉水的南蛮之国贡献来的上好的紫楠木所制作。他看见那些长长的透光通气的书架之上,摆满了一摞又一摞,一叠又一叠大小不一,厚薄不等的书籍。有竹书、木书、帛书、龟甲书、牛骨书等等;规格大小各不相同,格式外形也多不一样,真是一处非常稀罕的藏书之处!
四王子先参观了最北边的一长排。
他看见了一部又一部的典册,就像天上的星星般,星光灿烂。
他用手指轻轻的感触它们,就像在夜空中数星星。
他感慨花族的伟大。他感慨王朝的兴旺。他感慨知识的浩瀚。
从东到西,他遨游在书的大江大河之中。
书的江河里,卷起一朵又一朵书的浪花,非常诱人,它们在书架上涌动——
《三坟》、《五典》、《八索》、《九丘》、《世》、《经世》、《世传》、《世本》、《谍记》、《纪》、《上古记》、《古记》、《春秋之记》、《史记》、《春秋》、《鲁春秋》、《周春秋》、《齐春秋》、《燕春秋》、《宋春秋》、《乘》(晋)、《檮杌》(楚)、《记》(秦)、《新魏纪年》(到这里,空一段,露出沉沉楠木的紫红)。
接着,还有——
《志》、《上志》、《前志》、《军志》、《周志》、《郑志》、《书》、《丹书》、《刑书》、《虞书》、《夏书》、《商书》、《周书》、《郑书》、《楚书》、《儒书》、《虞箴》、《夏箴》、《商箴》、《周箴》、《诰》、《康诰》、《唐诰》、《齐语》、《燕语》(这里又空一段出来,缺了一长段)。
后面是——
《晏子春秋》、《管子》、《老子》、《吴子》、《六韬》、《司马法》、《文子》、《计然》、《范子》、《月令》、《史逸》、《伯阳》、《周公》、《姜太公》、《五帝德》、《帝系姓》、《左传》、《公羊传》、《谷梁传》(这里也缺了一长段)。
还有:《轩辕》、《颛顼》、《帝喾》、《尧》、《舜》、《禹》、《少嗥》、《太嗥》、《炎帝》、《共工》、《蚩尤》《女娲》、《善卷》、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(这里还缺了一长段)《论语》……后面还有一长串,四王子已经顾不了全部看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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