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沈少卿说完之后,季宣怀只是皱着眉,一脸的严肃,像是拒绝,又像是在考量着什么,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。
虽然明白自己这几天的行为很是过分伤人,也做好了季宣怀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心理准备,可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里,沈少卿却不由忐忑不安起来。
那天他一觉清醒过来之后,再次回想起当时咄咄逼人的举动时,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,就算他不能接受沈母的突然离开,嫉妒沈母对季宣怀的看重,明明对方只比他大了一岁,却能让沈母放心地举家相托,可他明白,这些都并不能成为他迁怒对方的理由,若不是自己无能,沈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?
而更加让他感到羞愧的是,一向淡漠隐忍,对季宣怀毫无气度的个性不屑一顾的他,竟然也会那般失控,甚至是不知好歹,这让知错就改的他一时间失去了面对季宣怀的底气。
因此,在季宣怀有意躲避了他三天之后,他最终鼓起勇气,坚持在厨屋里等对方回来,却没想到会先睡过去,并且在自己的床上醒来,更没有想到当他听到敲门声,满怀期待地打开门时,见到的会是那个人派来的走狗。
想到当他被来人气的发抖,让季宣怀帮忙赶人时,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,沈少卿就知道是自己把人伤的太厉害了,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愧疚和不安,继续说道:“是我出口伤人在先,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,我知道自己很没用,娘之所以这么安排都是为了我好,即便你不能原谅我,我也能理解,这个家也永远都是你的。”
“你爹简直比那个人渣还不是东西,抢了娘的钱还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,跟强盗有什么分别?这种人就该跟那人渣一样死在大牢里,然后下十八层地狱才对,怎么还能去当官呢?官不是专门抓坏人的么?”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沈少卿的话,突然回过神来,便没头没尾地问道。
“要是坏人都能有坏报的话,娘就不会被气的吐血,以致拖垮身子了。”见他还沉浸在沈家的旧事里,沈少卿索性顺着他的话回道。
“那姓孙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,亏你外婆家对他们那么好,不帮你们报仇也就算了,还把人哄的远远的,等你以后做了官,也不能忘了他们,非狠狠地让他们挨一顿板子不可!”见沈少卿接了话,季宣怀继续评判道,“娘也是,怎么就能那么算了呢?要是我,就先找上门去揍他个半死、坏了他的好事,然后再把钱要回来!”
“去京城的路太远,想去也没有那么多盘缠,就是去了,他住在深宅大院里,根本连面都见不着。”沈少卿以前也像他那般想过,但是知道以沈母的性格是不可能的,更何况现在人都走了,再说这些根本毫无意义,因此只是从客观上分析道。
“钱?要很多钱么?”此时手里只剩下十几文钱的他有些泄气地问道,“那是不是除了你读书做官,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?”
“嗯。”沈少卿看着一脸不甘,似乎恨不得立即去找人拼命的他,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。仇是要报的,可为了报复那样的小人而毁了自己的生活,是很不值得的,就像沈母的含恨而终一般,伤到的只有自己而已。
“那你……?”想着对方前几天还嚷嚷着不想读书了,季宣怀小心地确认道。
“我那天的话都是胡说八道,我会好好读书,记得娘的交待,要是你不嫌弃我,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。”沈少卿如他所愿地回答道。
“我从来都没有……嗯……嫌弃你,你躺着吧,我出去一趟,回来就做饭!”头一次见沈少卿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赔不是,季宣怀一时间胀红了脸,边支吾地应付着,边抬腿往屋外走去。
“那我让你帮忙赶人的时候,你怎么不理我?”沈少卿的心里不由一松,便是脱口而出道,说完才意识到像是在埋怨对方,不由也红了脸,不自在地解释道:“我就是随口说说,没有别的意思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哦。”季宣怀闻言回过头来,先是点了点头,想了想又接着说道:“我不是不帮你,就是瞧你像那天一样生气,害怕我真打了,你以后又来怪我。早知道他们那么不是东西,我就关起门来再打,先替娘出一口恶气!”
“嗯,你现在要出去干什么?”见对方是对他那天的举动心有余悸,沈少卿满怀愧疚地岔开话题道。
“家里只有青菜萝卜,我去村头的水渠里看看能不能挖些泥鳅回来。”这才几天的功夫,沈少卿就瘦了一圈,可惜家里又买不起好东西,只好自己想办法,能补回来一点是一点。季宣怀边说边打量了他几眼,心里暗自想到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,以后凡事你也多教教我,总不能一直被我拖累着。”沈少卿想了想说道。既然话都说开了,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,自己再像以往那般坐享其成,就是欺人太甚了。
好不容易关系亲近了些,见他执意要跟着,季宣怀便也由着他了。
由于下半年的雨水较少,水渠里基本上都已干涸,想吃鱼就只能靠钓了,眼看着就到晌午里,哪里还有那份闲工夫,只好先在水渠里挖些泥鳅,而且泥鳅肉质细嫩又没有什么刺,吃起来也不比河里的鱼味道差。
“看什么看,还不回去帮我烧火去,以后都给我离他远远的,别被人哄去卖了还帮人数钱呢!”前一刻还在幸灾乐祸的孩子们,见他们两人一起往村外走,不由又稀奇地围了过来,却突然听到季老四家里呵斥着自家孩子道。
“啧啧,只吃不干活,买头猪都比他们强,四婶你放心好了,肯定不会有人眼这么瞎的。”季宣怀看了看身边的沈少卿,扬眉吐气地大声喊道。
他话音还没落,人群里便发出一阵哄笑,季老四家里也不知道该先跟谁计较好,只好迁怒地揪着自家孩子的耳朵,指桑骂槐地回家去了。
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,而且沈少卿也是一脸的笑意,没有像以往那般臭着脸,季宣怀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,他终于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一丝兄弟之间同仇敌忾的感觉。
心情一好,人做起事来也麻利了许多,在村外的水渠里走了一段,季宣怀便在一处被枯叶盖着,底下的淤泥既湿润又深厚的地方,用铁锹挖了起来。
也许是天气冷的缘故,泥鳅钻的比较深,季宣怀一直挖到膝盖那么深,才终于看到一条条泥鳅从淤泥中露了出来。青黑色的背,鹅黄微带白色的肚皮,只比手掌长了一点,粗短的体型显得很是圆润,还没来得及再次钻进泥里,便被季宣怀用铁锹甩到了岸上。
“别让它们溜跑了,赶紧往盆里捡!”知道沈少卿爬不上去,季宣怀并没有让他下去,不嫌麻烦地将泥鳅一条条的扔了上去,想着只是弯腰捡一下,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。
“你快上来,我逮不住它,都钻草窝里去了!”却没想到沈少卿站在岸边,声音略带颤抖地催促他道。
“你用两只手一捧不就扔进去了么?”想着泥鳅身上滑不溜秋的,沈少卿第一次抓,一只手肯定是不行的,于是提醒他道,说完又扔上去两条,正好落在他的脚边。
“你赶紧来自己来捡!”哪知对方看了一眼脚边不断挣扎的泥鳅,虽然没有惊叫出声,却一下子蹦出去很远,脸色煞白地冲着季宣怀喊道,“我宁可不吃也不想看到它!”
“早说你害怕我就不费这个事了,白扔了这么多上来。”季宣怀闻言爬了上来,看着所剩无几的泥鳅,边拎着空盆去捡,边淡定对他说道。以前他抓回去的,沈少卿也很喜欢吃,却没想到会被活的吓成这样,简直就像是见了毒蛇似的。
“……”明明是自己要求的,结果却临阵退缩,帮了倒忙,沈少卿满面愧疚地远远观望着,直到季宣怀带着盆又跳到了水渠里,才一步一步地挨了过去,眼神四处飘忽着,就是不敢看水渠里的东西,开口商量道:“我也没想到它们看着这么吓人,要不以后家里的鸡鸭都让我来照顾吧?”
“先前没有跟你说,家里只有十几文钱了,我打算这两天去把鸡鸭卖了,估计刚好够买麦种,还有雇牛耕地的钱,怕是一时也养不起了,好在也没有别的花销,总不至于饿肚子。”季宣怀想了想对他交待道。
“……以后我还是不去学堂了吧,在家里自己看书也是一样的,还能多少帮上一些忙。”沈少卿听完他的话,忽然面色复杂起来,考虑了一会,才接着说道。
“为什么不去了?家里的事都有我呢,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。”季宣怀抬起头来,看着他不解地道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含糊地说道,却见季宣怀仍然盯着他,只好叹了一口气解释道:“再过几天学堂就停课了,到时候要交下半年的束修,先生是一概不准拖欠的。”
“……”季宣怀这才想起来,就是他不吃不喝,照目前的状况,对方束修、笔墨纸砚的钱也省不出来,一向乐观的他直到此刻,才开始体会到沈母说的千难万难是什么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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